【3.佛学入门 • 谈锡永作品集 • 1. 闲话密宗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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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十)附录-关于西藏密乘「宗义学」
四宗义分配四部密
西藏密宗的“宗义学”,近年大显。在此以前,仅有《四部宗见略说》,为贡囑法狮子上师于民国三十五年讲于重庆贡嚕精舍,由其高弟韩大载居士笔记。其后金刚乘学会曾少量翻印流通。更后法尊法师则译出土观的宗义,当时亦不甚显。
公元1985年金刚乘学会导师刘锐之上师译《外内宗义略说》出版,译体为文言文;越三年,陈玉蛟居士以语体文重译此书,原著即格鲁派宝无畏自在(或译三宝无畏王,陈氏音译为贡却亟美汪波)之宗义论著,而陈译改题为《宗义宝鬟》。
至1990年,台湾日慧法师出版《四部宗义论释》,皇皇巨制,篇幅约为前二译的七倍。著者虽据译文另写论体,而又复自释其论,因有详释,篇幅故多。故此学遂因日慧师的宣扬而显,在台湾一时成为显学。
西藏的“宗义学”,所谈即“四部宗义”,四部是指小乘的毗 婆沙部、经部,以及大乘唯识、中观两宗。
此四宗次第,则判毗婆沙部为最下,中观宗为最上。但所谓上下,系据了义不了义而判,并无鄙薄之意,盖下下为上上的阶梯,然后始成一次第。依西藏密乘古义,此四宗实用以配合四部密法的修持。其 配合如下表所示
毗婆沙部——事密
经部——行密
唯识宗——瑜伽密
中观宗——无上瑜伽密
此古义至汉土明代犹未全泯,格鲁派法王布顿宁波车著 《善逝教法史》即宣扬此义。
近年宁玛派法王敦珠宁波车著《西藏佛教宁玛派教法史》 一书,在波士顿英译出版,则仍宗此义。例如书中判有“大中观”,用以配合“大圆满”的修持,此“大中观”便即“如来藏”思 想,此非格鲁派所有。
宗喀巴大士的学风,以宗义至“中观应成派”已臻极致,是 故反对“如来藏”的建立。自格鲁派于西藏定于一尊之后,“大中观”、“如来藏”之说即渐晦,研究西藏宗义学者对此事实不可不知,否则有时即可能导出错误的结论。大德吕澄居士于 《西藏佛学原论》中有一段说话:
但至宗喀巴时,不事泥古,善为改组,合密乘四部之法次第修习,总揽无遗,故所立说,实乃综 贯印藏所传显密诸说,非尽因袭,非尽创新,以成 其特殊体系。
这段话,即说明宗喀巴所持者实非古义,而他对密乘四部 之法次第修习,亦非“泥古”。由是即知不宜专据格鲁派的次第观点,来研究西藏密宗各派的次第。
例如宁玛派重视“大圆满”,但大圆满本身即是道次第中 的一个次第,若以为他们只有在密续修持上始有次第,而圆满则另系统,即便是不知此派将四部宗义配四部密法的特点,却将格鲁派对道次第的定义,移用来定义宁玛派的道次第,以致认为大圆满脱离次第。
同时,正由于宁玛派认为大圆满是修行道上的二个最髙次第,是故于宗义学方面,“如来藏”便亦是最髙次第。只不过宁玛派将“如来藏”称为“大中观”,亦即凌驾于“中观应成派” 之上,是故才仅有“四宗”而无“五宗”,此不同于汉土,持如来 藏见者与持中观见者各别为一宗也。
日慧法师批评韩大载居士,说他笔记贡喝上师宣示“四部 宗义,时“擅出己意”,将马鸣也说成是中观宗。这批评可能有点冤枉,因为未必是韩大载记错,极可能是贡喝上师的确将马 鸣归入中观宗,因为马鸣弘如来藏,依藏密古义,既为“大中观”,当然便亦可列为中观宗的祖师。
由此可见,对四部宗义的西藏旧说若不理解,而仅凭格鲁 派的新说来讨论“宗义”及“道次第”,很容易会下错结论。
何以小乘只列两部
研究“四部宗义”者,往往会提出一个问题,小乘部派,共 分裂出十八部,连上座、大众两根本部即为二十部,何以西藏学者却只谈小乘两部的宗义,而以毗婆沙部“统摄”小乘十八部派。十八部宗义各有不同,毗婆沙部又如何“统摄”得了 ?
这个问题,其实很易解答。
西藏学者一向以为正量部、犊子部等,因为皆有程度不同 的“补特迦罗我”,是故非佛正见,仅因其皈依受戒而许为佛弟 子。因此他便只将有“法我”而不许“补特迦罗我”的毗婆沙部及经部,列为值得采用其宗义的两部。
所谓“统摄”,其实即“代表”之义。盖所统摄者非其宗义, 而是其在部派佛教中的位置。
近人开始接触到西藏“宗义学”,不解此义,以为毗婆沙部 既不能总摄十八部宗义,所以应该补充,殊不知若一旦补充, 即便失去原来立“宗义”此一次第的用意。当日密乘大德立四 部宗义,既为配合四部密法的修持,是则自宜在小乘部派中找 代表,而不必将十八部宗义都罗列。
关于这点,在西藏密法前弘期的论著译述中,即译有传为 龙树造的《修习次第》;以及莲华戒造的《修习次第》初、中、后 分; 净友造的《次第转入修习义》,此皆印度论师的著作,盖亦 为当时密乘行人所依。
所有的“次第”皆有关“修习”,并不强调理论,足见西藏学 者们重视的次第,原为修习次第,因此关于宗义次第的建立, 便亦附从于修习次第。换句话来说,若依修习,四部宗义已足, 倘要研究一切部派思想,则并非“宗义学”的任务。
因此研究宗义的人,可以补充小乘各部派的宗义,甚至补 充大乘唯识、中观两宗一些派系的宗义,但这却并非西藏学者 成立“宗义学”的原意。
其实我们于读贡囑上师《四部宗义略说》时,见他于最后 亦提到如来藏,便应理解“宗义学”的用意。正因如来藏与大圆 满修习有关,是故贡嘎上师便亦不遗漏。一一而格鲁派不修 大圆满,因此他们便不但可以于宗义中绝口不提如来藏,而且 还非反对如来藏思想不可。凡此种种,皆足以帮助我们理解西 藏“宗义学”的建立作用,以及其以有取舍,而令人觉得有遗 漏,不够全面。
换而言之,若以为酉藏的“宗义学”是佛教大小乘各派思 想叙述,则必然有遗漏之感,但若知其为对四部密法修习次第 的配合,则不应将之视为遗漏,是故亦无须加补充。
密乘为行门,以修持为主,理论只是修持的指导,因此“宗 义学”便自有其特点。
特别应该注意的是,“宗义学”强调指出不应认为上上优 胜即便鄙视下下的次第,而应该将之视为登上高一层次的阶 梯。这种态度,便即是视四部密法各有证量,根器浅钝的人,修 不到大圆满,甚至修不来无上:密,即使停留在事密的层次,亦 依然可以解脱,亦如证阿罗汉果亦属解脱,不必人人都要成 佛。
所以,“宗义学”其实并不等如汉土各宗的判教。以判教视 之,则仍然是理论层次,而非实修的层次。
道次第与宗义学
明白了“宗义学”与四部密法的关系,便不可能得出结论, 说唯利根始能学密,但却可以说,唯利根始能证大圆满。这便 是层次的I'可题。西藏密宗强调“即身成佛”,但须知道,他并非 强调任何人学密宗都可即身成佛。有成佛之理是一回事,证成 佛之果又是另一回事。密乘的上师一定知道这点,因此他们才 强调次第,此即为非上根利器的人而说。试问西藏学佛的人, 绝大多数学习密宗,若无一接引各种根器的次第接引,则此宗 教又如何能够建立近千余年而不坠。
我们不妨扯远一点来说。西藏密宗有“颇哇法”,又有“中 有身救度密法”,这些便都是方便法门,为非利根的人而设。非 利根的人不能修至即身成佛,但却可修“颇哇”至净土,又可于 “中有”阶段藉密法的方便而仍有解脱的机会,然则,密宗又何 以只宜于上根利器的人修习呢?
倘若谈道次第,却脱离“宗义学”;或谈“宗义学”,而脱离 道次第,则无论谈哪一面,都容易导致偏差的结论,必须二者 同时了解,而且将二者相融,才能明白西藏密宗的特色正在于 此。.
还须要说明一点,自格鲁派宣扬宗义之后,密乘的道次 第,已分“菩提道次第”与“密咒道次第”两门,对此二次第不宜 相混,亦不能认为“宗义学”是跟“菩提道次第”配合。当然亦不 能反过来,因“菩提道次第”与“宗义学”无关,便将之作为“密 咒道次第”与“宗义学”无关的证据。
一些对藏密的曲解
最后还想说一下一些人对西藏密乘的曲解。许多学者,不 知为什么会有一个印象,认为藏密对显乘理论兼收并蓄,是对各宗理论的割裂,或者是牵强附会的融汇。因此提出各种指 责,说各宗理论一到密乘行人的手,便都停止发展,他们觉得 什么理论可以支持自己的密法,就随意割取,用作支持。又或者指责他们,将唯识思想强加于中观,如是等等,真可谓误会 丛生。
事实上,印度空有二宗思想,以及如来藏的思想,传入西藏之后,都有很大的发展。强说再无发展,可能是由于西藏许多论师的论著,于汉土都未译出之故。
藏密的次第,真的可谓次第井然,是故区分次第并非将各 宗理论分裂,亦非随意割取。“宗义学”亦正是区分次第的根据。
在实际修持上,当然不会忽而想着唯识的理论去修,忽而 又想着中观的理论去修,甚至我们还可以说,于修法时根本已 应忘记一切理论,但每一密法的建立,则总不能脱离理论根 据,这即是“宗义学”对次第建立的作用。
因此若想对西藏密宗有一正确了解,笔者觉得,下述的总结不妨参考:
(1)依藏密古义,四部密法的建立根据,即是四部宗义,然此根据却并不等于修法的根据。
(2)自宗喀巴大士之后,因另行建立道次第的系统,其建立 “非尽因袭,非尽创新”,故其“宗义学”便与旧说貌似而神离, 变得跟建立密法再无理论与实修的配合关系。盖当时各种密法已建立成熟,故亦自无追寻其建立之理论依据必要。
(3)然时至今日,古义实未全泯。观贡喝上师与敦珠宁波车之 说,即可知古义犹存。
(4)然若不知藏密古义,则对其“宗义学”必有误解。以为是判教既非,以为是综述佛教各部宗丸者亦非。大前提是,藏密一切理论实皆属于修持。“宗义学”实亦不例外。
赘说
壬申除夕,港中有密乘学者来夷岛与余相会,因一些书刊论述涉及密乘“道次第”、“宗义学”,又涉及对藏密的评价,故为其论述如上。客去,即秉笔记述,脱稿时已为癸酉元旦清晨 八时。祝读者如意吉祥,菩提上进。
密乘后学无畏金刚合什